岐窟井的情愫

竹江島王清生攝

“島映樓臺碧水牽，曦暉古井秀山巔。巖修渠道樂新雨，窟蓄清流舞飲煙。”這是一首題為《岐窟井》的格律詩，贊美了竹江黃氏先祖筑建在山崖石壁上的岐窟古井，詩意耐人尋味，感慨萬千。

竹江，位于霞浦縣沙江鎮東吾洋的西北部，四面環海，是一個傳統的漁耕島嶼村落。因其形似古樂器“筑”，故取名筑嶼。后因“筑嶼”和“竹嶼”諧音相同，俗稱竹嶼；又因竹嶼四周臨海而改名竹江。俯瞰竹江島全貌，四面環海，整個島的面積只有0.2平方千米，可謂彈丸之地。

據史志載，自從南宋慶元年間，先民上島定居，至今已有800多年了。

追溯先民們“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。鑿井而飲，漁耕而食”，受到惡劣自然條件的限制，飲用水的缺乏，島上居民曾一度用船到陸岸上運水，往往是“淡水貴如油”的尷尬局面，造成生活、生產極度困難。

為了解決飲水問題，島上歷代先民想方設法打了形態各異的水井，形成了島上古井群，為島上增添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。

“百年滋潤竹江島，古井孕育淳樸情。”細數島上共有36口古井，最負盛名的要數“鑼井”和“鼓井”。而最具藝術造詣的當屬張家宅中的古井，四方來客慕名前來探秘，要不是主人教你幾招，一般人很難將藏在廊坎下的水打上來。但被人忽視的最原汁原味的古井，要數后岐岸邊的“岐窟井”了。

說起“岐窟井”，現在的年輕人一般都叫不出它的名字了，中老年人似乎在記憶中淡忘了，唯有村中的黃良乾先生還能記住它的真名。因此，黃良乾先生為我講述了一段鮮為人知的往事。

據竹江黃氏族譜記載：“第一世祖文雁公，于清乾隆三十三年（1768年），自沙江黃厝街黃氏第三房遷入竹嶼島，繁衍生息。”

在200多年的歷史長河中，黃氏族人與島上居民一道，攜手與險惡的生存環境作斗爭，留下許多可歌可泣的典型事跡在島上頌揚。像清乾隆年間鄉紳鄭繡軒倡建的汐路橋、鄭洪圖發明的插竿養殖海蠣等，成為竹江島最具代表性的漁耕文化。其中，黃長興公為民義務挖建岐窟井的善舉，曾成為一代人茶余飯后的美談。

據竹江黃氏族譜記載：“第五世黃長興（棠興）公，字維洪，生光緒戊申三十四年（1908年）農歷三月九日，卒1987年農歷六月十六日，享年80歲。”

他自幼聰慧，沒有上過私塾學堂，但為人忠厚，“行善積德”是他為人的宗旨，每當鄉鄰有困難，總是他第一個伸出援助之手；每當村里做公益善事，總是留下他的身影……

他善于鉆研，對于中醫知識情有獨鐘，把“救死扶傷”作為行醫的美德。為了弘揚這高尚醫德，他廢寢忘食地深研民間青草藥，常年免費為島上及鄰村民眾醫治各種疑難雜癥，受到民眾的好評。

他生于斯，長于斯，自幼就目睹了島上居民用水的困難。雖然島上挖有30多口水井，但井里的水含鹽量較高，口感咸澀，讓人難以飲用，民眾常常為了一桶水而望天長嘆。

島上民眾，日常只能飲用半咸半淡的混合水，如遇客人到訪，或是重大活動，連一碗純淡水泡茶都沒有，真讓人難為情，而鄰娌間為了打上一桶淡水而發生爭執的事時有發生。

長興公看在眼里急在心上，他把解決島上居民飲用水問題，作為他首要任務之一。他踏遍島上每一個灣隅與山崗去找水源，也曾考慮到島外去引水，可當年的生產技術低下怎能完成這浩大的工程？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！他天天苦思冥想著，巴不得馬上就能讓民眾用上心心念念的淡水。

“皇天不負有心人。”一日，天正下著雨，家里來了幾位找長興公看病的村民。診斷后，正準備配藥時，他發現藥櫥里缺了二種“母藥”（必需的藥），為了不讓病人久等，冒著傾盆大雨，跑到山上去采草藥。

他不知不覺來到石崖邊，一堵石壁似摩天大廈擋在面前，高得像要坍塌下來似的咄咄逼人。山巔上，密密匝匝的野草好像掛在絕壁上的墨綠毯，墨綠叢中的巖壁里蹦躥出一簇簇草藥。

他正要采青草藥時，發現石縫間有幾股恰似山泉眼，不停地往外冒著，流經數米后匯成淙淙澗水，跳下山崗，流向岐頭邊的海灘上，在低洼的灘涂中匯集成一洼洼的小水坑。

長興公沿著澗水流經的方向，來到岐頭邊的水坑邊，躬下身去，掬水放到嘴里品嘗著，他似乎得到什么啟示，站起來，仰望天空，大聲地喊了一聲：“天助我也！”

于是，他立刻跑回家，打理完病人后，拿著鋤鎬，跑到后岐山邊，先是挖幾個水窟粗坯，而后一鋤一鎬地把它修成不規則的淡水窟，把雨水匯集起來。然后，再挖一條小水溝，將水窟里的水引到岐頭邊，再從岐頭邊的灘涂中，挖上幾個大小不同的蓄水窟。這樣，山上巖壁上的水，就源源不斷地流入岐頭蓄水窟里。通過幾天的過濾與沉淀，每天可向村民提供幾十擔甘醇清甜的淡水。“岐窟井”儲水量雖然不是很多，但解決了那些急需淡水居民的后顧之憂。

“澗花入井水味香，山月當人松影直。”每當皓月的夜晚，村民們肩上橫著扁擔，挑著鐵桶，從家里晃悠悠地出發，到岐窟井里挑水。他們臉上洋溢著一種難以言表的喜悅之情，雖然路途有一些遠，但那悠閑的神態，似乎充滿著自信。

要走大約600米的崎嶇山路，將一擔擔清澈的、甘甜的井水裝滿家里的水缸，是多么的艱辛，偶有發生一些摔倒跌傷的事故，這一切都成了長興公揮不去的心結。

為了讓村民挑水行走方便，長興公獨自親手修了一條長600多米、寬1米左右的山路直達岐窟井，保證了村民挑水及出海漁耕行走的安全。

由于長興公建岐窟井又筑路，不計個人得失，為民治病又不計報酬，他的善舉受到民眾的稱贊。為了傳承長興公助人的善舉美德，村民們將長興公當年興修的那條山路，命名為“長興路”。它像一條青灰色的長龍，永遠嵌在竹江的山崗上，見證著長興公當年譽滿霞浦南鄉的行善美德。

如今，隨著島上引水工程的實施，岐窟井已經失去了它的作用，可那井旁淳樸的鄉情，永遠在人們記憶的長河里流淌。夢中那吱嘎叮當聲，仿佛就是岐窟井的水，永遠在人們的血管里奔涌；夢中依稀聽到井臺邊打水的笑聲，依然可見鄉親們一瓢一瓢打水的情景……

記憶雖已泛黃，但岐窟井永遠是那么猶新與厚重，它讓人終生難以忘懷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