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警察,他們更習慣喊我“老師”......
我是戒毒人民警察,但他們(戒毒人員)更習慣喊我“老師”。 辦公室的窗欞照進初秋的陽光,落在桌角那本泛黃的談心談話記錄本上——記錄本的封皮邊緣已磨出毛邊,內頁密密麻麻的字跡,無聲地述說著五年來我與戒毒人員之間的點點滴滴。指尖撫過“巖索”(化名)這個名字時,我的思緒瞬間被拉回到那個悶熱的午后。 那天,戒毒人員巖索在打完親情電話后,突然背過身去,肩膀微微顫抖。我上前扶他坐下,輕聲問:“怎么了?”他哽咽著說:“我的小學老師魏老師……不在了。媽媽說他突發疾病走了……” 我心里一沉,等他情緒稍緩,才溫和地開口:“你們感情很深吧?”巖索低聲告訴我,他自幼喪父,母親靠打工將他拉扯大。小學時,他成績不好,魏老師每天放學后都無償輔導他,不斷鼓勵他,“魏老師從沒放棄過我,哪怕我最頑皮叛逆的時候,他都始終溫和”。 在魏老師的幫助下,巖索考上了心儀的初中。畢業時,老師還叮囑他“一定要堅持理想,考上大學”。 可這一切,在他進入初中后戛然而止。 巖索遭遇了校園霸凌。為了不被欺負,也為了所謂的“尊嚴”,他開始混跡校外,結識社會青年,開始逃課,打架斗毆,最終陷進了毒品的深淵。 “我把魏老師的話全都忘了……我對不起他。”那一刻,我明白他需要的不是一個說教者,而是一個愿意傾聽的出口。 談話的最后,他忽然抬起頭,怯怯地問:“張警官,我以后可以喊您‘張老師’嗎?”我愣了一下,隨即微笑回答:“當然可以,但我離‘老師’這個稱呼,還有很長的路要走。” 他搖搖頭說:“您帶著我們學習法律、道德和文化課,陪我們康復訓練,一次次談心……我從您身上,好像又看到了魏老師的影子。” 就這樣,“張老師”這個稱呼,第一次被賦予了生命的重量。 事實上,像巖索這樣的戒毒人員——或者說,曾經的孩子——在我們這里并不少見。他們大多在成長中缺失了家庭的關愛,更缺失了正向的教育和引導。一點點的關注,一句真誠的鼓勵,甚至只是一個不帶偏見的目光,都足以讓他們銘記很久。 從那以后,越來越多的戒毒人員開始叫我“張老師”。我不再只是一個執法者,更是一個引路人和守望者。我為每個戒毒人員制定學習計劃,鼓勵他們考取職業資格證書,我希望他們解戒出所的時候,帶走的不僅僅是一張解戒證明,更是重新開始的能力與信心。 他們每一個人的故事,我都認真聆聽。有的是因為家庭破裂自暴自棄,有的是被所謂“朋友”拉入歧途,有的是因為迷茫無知觸碰了毒品……但在內心深處,他們的渴望其實非常簡單:被尊重、被信任、不被標簽定義、不被偏見裹挾。 巖索解戒之后曾給我寫來一封信。信中寫道:“張老師,您是警察,也是老師。您沒有放棄我,讓我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與信任。我會牢記您的話,好好生活,陪伴家人,承擔責任。” 讀信的那一刻,淚水無聲滑落。我不知道那是感動還是自豪,或許,是一種深深的被信任的幸福。 如今,“老師”這個稱呼已在所里傳開。而我深知,這兩個字背后,是期盼,是責任,更是一份不容辜負的信任。 戒毒所,就像一所特殊的學校。這里的警官,有時候是嚴厲的執法者,有時候是諄諄教導的老師,有時是排憂解難的醫生,有時又是可依靠的朋友和家人。而我們愿意承擔所有這些角色,只因一個樸素的愿望:拉他們一把,陪他們一程,幫他們找回那個迷失已久的自己。 我會繼續走下去,因為我想讓他們知道:“這個世界從來沒有放棄你們,你們也永遠不是在獨自前行。我們會一直在這里,為你們的每一次蛻變鼓掌,為你們的未來,靜靜守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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